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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百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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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度不卑不亢,朗声应道,“全赖总兵信任,将士用命,在下不敢居功!”

    李维翰更满意了,“本官今日来,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想见一见你这个鼎鼎大名传遍辽东的少年英雄。第二,就是犒赏三军,庆功祝捷!”

    这句话,宣度也不好接。所以他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巡抚大人一路辛苦,还请进城歇息!”

    抚顺,守备府。

    抚顺城内最豪华的的游击府,被李永芳献城时一把大火烧成了白地,因此也就只能委屈李维翰了。

    请李维翰在主座坐下之后,宣度陪在下首,因为摸不清这位封疆大吏的脾性,也不敢胡乱开口,坐下之后便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李维翰端着茶盏,也不主动开口。

    气氛,一时间似乎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站在李维翰身后的何可纲憋不住了,给宣度使了个颜色,“宣将军,还不快些把抚顺大捷的经过,汇报给巡抚大人。”

    宣度“啊”了一声,这才如梦方醒,“大人威仪当面,在下惶恐失态,还请大人见谅。”

    “在下?”

    李维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我知道你是秀才出身,可现在毕竟军营之中,口称在下,是否有些不妥?”

    宣度有些无语,李维翰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挑刺,让他心里面,不自觉生出了一些腻味,脸上多少也就带了出来,“多谢大人提醒,末将受教。”

    “末将?”

    李维翰似乎更加不满意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是个总旗吧?以下驭上,本就有些逾矩,念在你立有大功的份上,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

    稍微停顿了一下,李维翰扫了何可纲一眼,“是不是,你和我们这位宣大人说了些什么?”

    何可纲噤若寒蝉,连忙抱拳,“小人不敢。”

    李维翰抿了抿嘴,站起身来,正色道:“因抚顺游击李永芳投敌,守备王命印殉国,本官委任何可纲接任抚顺游击,任陈继盛为抚顺守备,宣度官升一级,任百总。”

    也懒得去看众人脸上的惊诧,李维翰继续道:“愿你等诸将,不负朝廷所托,再接再厉,再立功勋!”

    宣度眯着眼,随着众人一起抱拳谢恩。

    “行了,时间紧急,本官还要去清河看一看。你们,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吧!”

    李维翰摆了摆手,大步走了出去。

    何可纲犹豫了一下,猛然一咬牙,追上去跪在李维翰面前,“末将寸功未立,不敢居此高位,望大人收回成命,另立他人!”

    李维翰皱了皱眉,“不争气的东西,朝廷敕令,岂容你等置喙?你若是贪生怕死,不敢担此重任,那直说就行。”

    何可纲咬着牙,“末将不怕死,但……”

    “没有什么但是!”

    李维翰甩甩手,“你这小子,知进退懂尊卑,我很看好你,莫要让我失望!”

    何可纲还想再说,李维翰却不给他机会了,大步走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随便开口。

    “这特娘的叫什么事啊?”

    曹文诏却是天生铁胆,跺了跺脚,大声道:“我不管朝廷是怎么安排的,我只听大人您的!”

    “胡闹!”

    陈继盛瞪了他一眼,小心地看了看宣度,然后斥责道:“众目睽睽之下诋毁朝廷,你有几个脑袋?”

    宣度翻了翻白眼,懒洋洋道:“他能代表朝廷么?”

    陈继盛如遭雷击一般,缓缓转过身去看着宣度,“大人,你……”

    宣度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兵部有章程,砍一个脑袋才能官升一级。我这个酸秀才,一个敌人都没杀,能升一级已经是巡抚大人开恩了,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呸!”

    曹文诏使劲啐了一口,“赏罚如此不公,我第一个不服!”

    宣度抬起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朝着何可纲与陈继盛拱拱手,“两位大人,小的有些累了,可否回去休息下?”

    陈继盛不太自然地干笑着道:“随意,你随意。”

    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何可纲却是直挺挺跪在了宣度面前,“末将不管巡抚大人怎么安排,我本人,唯大人马首是瞻!”

    宣度愣了一下,连忙扶起了何可纲,“将军你这是做什么?传扬出去,巡抚大人对我,岂不是更加瞧不上了么?”

    何可纲看了陈继盛一眼,大声道:“大人三战建奴,大获全胜,必将名动天下。刚才的安排,只是巡抚大人的个人意见。朝廷的封赏,可还是没下来呢。末将断言,朝廷不会让有功之臣蒙尘,更不会让大人这般的蛟龙困在浅滩!”

    宣度笑了笑,摆摆手,“那就等朝廷的封赏,下来了再说吧!”

    赫图阿拉,汗宫大衙门。

    汗王椅上的努尔哈赤满脸激动地站起身来,“你是说真的?”

    站在阶下的代善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儿臣怕手下看不仔细,因此亲自去了一趟清河。儿臣十分确定,清河,并非陷阱!”

    努尔哈赤打着手掌来回走了两步,“防范如何?”

    代善想了想道:“外紧内松!只要鸦鹘关一破,清河必下!”

    努尔哈赤沉吟道:“可是鸦鹘关易守难攻,清河也是座坚城,强行攻打,只怕损失不小啊!”

    代善咬牙道:“可是父汗,去年建州大旱,咱们的存粮本就不多。抚顺一战,更是几乎掏空了库底。如果再不想个法子,恐怕不用等明军来攻,咱们八旗子弟就先饿死了。”

    努尔哈赤面目冷峻地点了点头,“去把范文程叫来。”

    范文程来得很快,满脸小心,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奴才范文程,见过英明汗。”

    努尔哈赤摆摆手,“不用多礼,坐吧。”

    范文程陪着笑站起来,去旁边椅子上坐下了。但也不敢坐实了,只是沾了个边,与其说是坐着,倒不如更像是蹲在那里。

    代善有些看不惯范文程的谨小慎微,闷哼了一声,“你来跟咱说说,要是攻打清河,有几成把握?”

    范文程拱了拱手,“回大贝勒的话,此战我大金必胜。胜因有三,清河参将回乡探亲,至今未归,副将邹储贤威望不足,此为其一;抚顺一战后,南朝总兵张承荫战死,新任总兵到任之前,辽东各处兵马难以呼应,此为其二;鸦鹘关虽坚,清河城虽固,但在建城之时,却留下了一个致命的隐患,此为其三。”

    努尔哈赤惊道:“什么隐患?”

    范文程笑了笑,“清河城始建于成化年间,而成化年间的明廷政局,群魔乱舞。因此清河城建设之时,有人走了万贵妃的路子,大肆贪墨,中饱私囊,这清河城的隐患,也就此留了下来。”

    努尔哈赤愕然道:“如此机密之事,你是怎么得知的?”

    范文程拱手道:“当时我先祖,乃是辽东副总兵韩斌帐下亲信,曾亲口听韩斌言,奸佞误国,后宫乱政,早晚必成大害,这清河之缺漏,若一旦被敌所知,后果不堪设想!”

    代善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说清楚些。”

    范文程道:“清河城东北角,所用砖石,皆是残次废料,挖之必倒!”

    “好!”

    努尔哈赤眼中精芒大盛,“若果真如此,则此战范先生当为第一功!”

    代善则在一旁阴仄仄地唱白脸,“但若情报有误,范先生自也知道后果吧?”

    范文程笑着道:“不会错的,奴才曾亲自去清河看过,事实的确如此。”

    努尔哈赤重重一点头,“清河的庄稼,也快要成熟到收割的时候了吧?”

    范文程皱眉道:“如今田里面,大多都还都只是青苗。想要收割,至少还要等个把月。可是大汗,兵贵神速啊!”

    努尔哈赤有些不舍地点了点头,问道:“那你以为,应在何时出兵?”

    范文程咬着牙道:“现在!”

    努尔哈赤楞道:“这么着急?”

    范文程点头,“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我相信,任何人都想不到,大汗会在这个时候出兵。”

    “有道理。”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问代善,“你以为如何?”

    代善想也不想拱手道:“儿臣愿为先锋,为父汗攻破鸦鹘关!”

    “好!”

    努尔哈赤满意道:“抚顺一战,你的两红旗损失惨重,我丛两黄旗中拨五个牛录给你,务必在我大军赶到之前,攻破鸦鹘关!”

    代善领命而去,努尔哈赤意味深长地看了范文程一眼,“范先生,可愿随我一起出征?”

    范文程满脸欢喜,“固所愿,不敢请耳!”

    刚刚回家歇息了不到一天的八旗兵卒,气都还没喘匀,就再一次接到了集合的命令。

    没有任何抱怨,反而很期待的,所有八旗兵卒,全都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汗王宫前。

    和前一次又是祭天又是盟誓不一样,努尔哈赤的这一次出征,颇有些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感觉,一声不吭,一枪不放,悄无声息地开拔了。

    清河,辽东重镇,北控宽甸六堡,南枕辽阳,左近沈阳,右近暧阳,四面环山,位置极其重要。因此,驻守在这里的兵马,是抚顺的好几倍,足足有万余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