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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坟前醉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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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初坐在龙子衿的对面,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将清粥放进嘴里,困难地咽下去,迎上她红肿的眼眶,盈水的双眸,他冷着脸色,说道,“快些吃完,才能带你去七星山,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还要随我进宫一趟,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原本想讨价还价的龙子衿,只能悻悻然拿起勺子,囫囵地吞了几口。

    一切收拾完毕,到达七星山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龙子衿站在山脚下,仰望着巍峨的高山,还有层峦叠嶂的陡崖,不禁感慨,“你说,睡在这里,他会不会太寂寞?”

    “暗卫,生来就是寂寞的!”贺兰初负手立于她身后,也微微仰起头,“不过,能与山林草树为伴,想来也不会太孤独!”

    “谢谢你能带我来,接下来的路,我想一个人走!”龙子衿回头,莞尔浅笑,精心装扮过的面容,清雅脱俗,她梳着端庄的流云髻,发丝上缠着银色丝带,苍白的脸颊上涂了淡淡的胭脂色。

    “好,给你一个时辰,我在山下等你!”贺兰初转身,回到一架通体黑色的马车前,他会给她缅怀过去的时间,但并不会给太多,她需要面对的是接下来的人生。

    听说,那天晚上,进入不知林里营救他们的人并不少,但是,玲珑阵没有撤下的时候,援兵是无法找到他们的,等到阵已散,眼前惨绝人寰的场景惊呆了所有人,幽静寂寥的山谷,悄然无声,却如炼狱一般,满地的鲜血,空气中尽是血腥味道。

    当天见过那场景的人,回来之后,无不噩梦连连,阵中活下来的人,有三个,身受重伤的南褚三皇子楼夙,昏迷不醒的永安郡主,还有一位就是沉默不语的南褚大皇子楼缘,没有人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翌日,三皇子草草葬了郡主身边的一个侍卫,便再无其他。

    虽然元气大伤,但是心切的龙子衿还是略略运气,用轻功上了这崎岖的半山腰,到达贺兰初所说的一棵松时,她已然气喘吁吁。

    黄昏日落时,半边天色如火,一棵松独立于天际之边缘,树下一座新坟在风中萧瑟。

    龙子衿缓步走近,墓碑上刻着简单的四个字“卫洛之墓”,碑前放着一束小雏菊花,还有一坛刚拆封味道香醇的桂花酒,燃了半截的香还在袅袅升烟,显然,来人刚走不久。

    谁会来祭奠卫洛呢?

    龙子衿伸手摩挲着墓碑上深刻的文字,皱眉细想,卫宇已经被她赶回了通天阁,其他人……

    抬眸张望着,龙子衿看不到空旷的四周有什么人影,但是,她心下已经了然,如此熟悉卫洛喜好之人,大概只有他的表哥楼夙了。

    自从出事以后,楼夙和她便再无相见,算算日子,离他回国的日子也不远了。

    龙子衿撩起裙摆,席地而坐,她拿出腰间一个绯色荷包,取出一缕青丝,放在白皙的掌心之中,嘴里低声念道,“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当年我救你时,你曾承诺于我,要护我一生一世,那时我只当你这是玩笑话,后来我才知道,你说话很少,但每次都是真心的,我信你了,而今,你弃我先走,难道就不怕我怪你吗?”

    回应龙子衿的,除了一阵清风,便是这林子里偶尔的飞禽鸣叫声,低沉嘶哑。

    远处的密林中,男子隐树而立,他一身白衣似雪,周身弥漫着幽暗的玉兰香气,他静静地看着龙子衿喃喃自语,看着她将手中的青丝小心翼翼地放回荷包中,系于腰间。

    墓碑前的桂花酒坛,被她捧在手心中,她将半坛子酒洒在卫洛的墓前,将剩下的半坛子酒,仰头倒入自己的口中,醇香之气四溢开来。

    须臾之间,她白皙的脸颊便被染红,倾世容颜,眉眼带笑,她起身,紧紧地抱着冰冷的墓碑,朱唇漫启,“卫洛……不,是君少,你看我这记性,总是忘记你有这么好听的一个名字,这么多年,唤的名字,都是我随口起的,你是不是很委屈?”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不听使唤地红了,嘴角勾起的弧度,渐渐敛了起来,眼角又含着两滴清泪,她放下一切戒备,脆弱得如同一个孩童,“我好想你……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深更半夜陪我说话,没有人会在无聊时给我解闷,没有人了……”

    卫洛的国恨家仇,是龙子衿从未参与过的,也未曾知道的,现在,回想起来,她真的很怪自己,怪自己太自我,太任性,太不了解他。

    楼夙单手握拳于唇侧,忍住轻咳,重伤之后,他原本就白净的脸色有些惨淡,精瘦的身材略显羸弱。

    眼看着碑前的人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楼夙身形显现,走出了那片遮天蔽日的密林,夕阳日落,天边昏黄的云勾勒出一道忧伤的线条。

    楼夙走到龙子衿面前,她倚墓碑而睡,眼角染泪,白色的长裙上溅上了淡淡的桂花酒,他弯腰将她抱在怀里。

    沿着一条山间小路,顺延而下,怀中的人儿已经睡熟,最后一抹暖暖的日光,落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纤长的睫毛如羽扇般,映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投出一抹怅然的阴影。

    山脚下,那架华丽却很低调的马车静然停靠,小童蹲在马匹前,悠然自得地喂着草料。

    楼夙驻足,车厢黑木上苍山卷云的暗纹,让他不难猜到,这车的主人是何人,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心中有些惘然,他和她,就此别过后,大概难再见了……

    小童看着迎面走来的男子,目光所及他怀里的女子,眉眼开笑,起身,对着车内的主子低声道,“世子,夭夭姐……不,是郡主回来了,她没迟到,您不必罚她了!”

    “告诉你多少次,遇事要沉稳!”车中男子缓缓睁开双眸,以他的功力,百米之外的动静都可入耳。

    贺兰初撩起车帘,优雅下车,眸光瞥到楼夙怀抱着龙子衿时,眼底神色沉了沉,倏尔一笑,声音如甘泉,“三皇子身子可恢复了些?”

    “有劳世子挂心,好多了!”楼夙颔首,怀中的人儿喃喃低语,他未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