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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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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穆果尔——”陈蓉扯住苍穆的手臂,却一时语塞,她试图从苍穆的角度出发寻出一个不杀苏易的理由,不由顿住了话头。

    “阿蓉,你放开他吧!”苏易柔声对着陈蓉说道,“苍穆殿下,不会伤害我的。”

    一声“阿蓉”,陈蓉久违的恍如隔世,但她却知道此刻不是贪恋旖旎的时候,“他是西凉的王子,怎么不会伤害你!”

    “因为我早已不是太子,和他没有利益冲突。”苏易答道。

    “怎么没有,你如今是袁家军的军师,威名赫赫,连对大武磨刀霍霍多年的南夏都答应议和了,你这样的人若是留在人世间,西凉早晚要被生吞活剥了。”苍穆果尔索性顿住脚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缓缓说道。

    “西凉兵强马壮,这些年卧薪尝胆的确势如破竹,但是轻易与大国交兵,除了令本国再次重蹈百年前的覆辙,不会有更好的结局。大武虽然左右逢敌,到底是国祚殷实,而且……苏澈除了卑鄙点,还算是个明君,不会让西凉好过……你们是游牧民族,草原才是你们的依托,即便攻进大武的都城又如何?那里没有草原,没有烈马,你准备让你的勇士们放下弯弓提毛笔么?还是将大武的子民杀光然后回到草原?”苏易说着,忽然猛咳了几声,陈蓉担心的想要上前,却又忌惮苍穆而却步。

    只听苏易缓了缓继续道:“即便你有雄心壮志一统天下,然后呢?你要经历的是什么呢?”

    苍穆听得认真,闻言,不由问道:“要经历什么?”

    “势必要经历两族融合问题,还有,刚刚经历完恶战,国库空虚,那么作为新的君主,你既要保证西凉子民吃饱穿暖,也要保证前朝遗民们不闹动乱,从古至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不经过百年的融合是不会真的太平,你想要的是以战止战,可最终却因此战火不断,值得么?”苏易叹了口气回道。

    “那么就该任人欺凌么?”苍穆双手垂向身侧,握拳问道。

    “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西凉不主动宣战,大武绝不会出兵讨伐……”苏易道。

    “可惜你现在连自身都难保了……”苍穆果尔听言,继续说道。

    “是么,我倒不这么觉得。”苏易声音有些费力,似乎已经力竭,“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以为袁家军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军师和南夏继续开战?袁坚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但是他也不会对此不闻不问,相信他很快就能知道真相,到时候,总有个理由可以踏平西凉,苍穆殿下觉得,慕容王爷到时候可会和殿下联手?”

    陈蓉站在一旁,恍然大悟,苍穆果尔想利用苏易挑拨南夏和大武……只有两国继续开战无暇他顾,西凉才能休养生息,苏易点出这件事不可能成功也就是将他的期待打碎,不由得暗暗担心会激怒苍穆……

    果然,苍穆果尔听言,手按腰间弯刀跨上一步,“如果你死了,袁家军何足挂齿,至于南夏……”

    “至于南夏虽然不会轻易和你开战,但是如果大武极力促成议和,至少短期内也不会跟你结盟的,毕竟华阳和亲一事似乎没有什么转圜余地……”陈蓉拉住苍穆的衣袖,语速飞快的解释道,“那么最后你将不再是渔翁得利,真正得利的反而是懂得止战的南夏。”

    苍穆侧首,望向她目光复杂,却没有说话。

    陈蓉继续道,“如果我是你,就会让苏易平安回到大武,然后朝堂上势必有一场恶战……大武内乱自然顾不上外忧,三年前的西凉不就是借着这样的机会脱离了子国的命运?”

    “同样的错误,文惠帝难道要犯第二次么?”苍穆果尔尽管发出反问,语气却明显松动了下来。

    “好的计策用两次效果也一样是好的。”陈蓉紧紧抓着苍穆的衣袖,“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是愚蠢,故技重施并取得胜利那是智慧。”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苍穆果尔忽然笑起来,“你们郎有情妾有意,难道不是狼狈为奸?你想救你情郎自然帮他说话……”

    “你是那么好骗的?她说的是真是假,殿下自行分辨……咳咳——”苏易插话道,接着猛咳起来,有闷响自下传来,“咳咳——”

    “苏易你怎么样?”陈蓉奔到沟边,却因为天暗的缘故,已看不清下边的情况。

    “听声音似乎是又掉下去一节……”苍穆果尔轻快的说道,抬步向前,陈蓉却飞快的转身拦住他……

    “你做什么?”苍穆顿住脚步问道。

    “你不要杀他——”

    “如果我要杀他,现在带着你离开就够了,不必费力气……”苍穆挑了挑眉,“这女人平日聪明的紧,遇到他就傻了。”

    陈蓉听言一怔,来不及回话,苍穆果尔已越过她来到营防沟边,“喂——你还活着吗?”

    “还有气……”隔了良久,苏易才缓缓开口,却是语气轻松的一句玩笑。

    听见声音苍穆已大概确定了他的位置,自身后取了绳索在末段绑了块小石头,随即顺着土壁扔下,“自己能爬上来么?”

    “尚可。”下边传来苏易的回答,随即绳索便一阵晃动……

    陈蓉见状蹲下身子想要帮忙,却被苍穆瞪了回去,“这样的体力活还是不需要女人了吧?你待会扶他……”

    听他大男人的言论,陈蓉没说话,望着沟边的眼神却透露出她万分的紧张,那绳索的尽头便是苏易,却不知道他此刻能否平安上来,苍穆会不会临时变卦,然后松开绳子?抑或……他体力不支?

    “不必担心,我苍穆果尔言出必行,是不会松开手的。”苍穆果尔淡淡说道。

    陈蓉后背一凛,又一个会读心术的……忽然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冷香,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接着一个人影轻飘飘的自营防沟下飞出……

    苏易脚刚落地便栽了下去,陈蓉赶忙上前扶住,触及他的背心只觉湿漉漉的,血腥味越发浓烈,“你受伤了……”到底是因为托自己上来的时候被利刃伤到。

    “只是割破了点皮,没事。”苏易轻描淡写道,握着陈蓉的手却湿冷若寒冰。

    苍穆果尔收了绳索,负手望着苏易,“我救你和你们方才说的无关,只是为了还你之前的人情。”

    陈蓉暗暗撇嘴,釜明山上苏易放走苍穆果尔之时并未想到会有今日,而苍穆拿此说事怕也是借口,让他承认被自己和苏易说服恐怕是很难为情的。

    “自然,自然。”苏易额角沁着丝丝冷汗,精致的凤目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恹恹的,却依旧有一搭无一搭的和苍穆聊着。

    陈蓉在一旁有些着急,忍不住插话道:“你后背的伤口需要处理,还是快些回去吧……”

    “不过一点皮肉伤,这就心疼了?当日他当胸中箭性命垂危,也没见你这般着急,还有心情和我结伴去西凉游玩……”苍穆果尔话锋一转,对着陈蓉眨了眨眼说道。

    下意识想要解释的陈蓉,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她和苏易之间的问题可能根本不是一两件事的误会,解释有什么意义?不说他信不信,就算相信了又如何呢?根本的症结是那些未知的过去,一天不弄清楚,她的人生便一天不能完全,也不会好……

    陈蓉试图松开扶住苏易的手,发觉双手被那人悄悄按住,竟是无法动弹,狐疑的抬头,对上他的凤眸疲累却坚定,微微眯起,带着危险,“做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又想逃?”

    “……”被他看穿,陈蓉一时无话,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去。

    望着眼前女子低垂眼帘,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苏易便心里腾地起火,忍不住下大手劲,却牵扯到后背伤,微乎其微的蹙起眉头。

    一旁望着二人较劲的苍穆果尔干咳了一声,扔了一个药瓶给苏易,“看来一时半会你们是不打算走了,你后背的伤却要及时处理。”说着看了一眼陈蓉,努了努嘴,“便宜你了。”

    “多谢。”苏易侧首点了点头,反将药瓶放到陈蓉手里,“上药。”

    陈蓉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苏易便已转过了身……借着月光望去,只见月白的袍衣早已被殷红的血迹染遍,伤口有四五处,皆是尖刀利刃刺透了皮肉造成的,不致命却触目惊心。

    她忍下心头泛起的酸涩,一边颤抖着开始为他处理伤口,一边告诉自己,苏易是故意的,这是苦肉计!可是又如何呢?他成功了……

    泪一滴滴的落下,无声却连绵不断,模糊了陈蓉的视线,以至于不小心碰到苏易悲伤的刀伤……

    欣长光润的脊背僵了僵,并没有太大反应,却是在一旁瞧热闹的苍穆果尔开了口:“真是搞不懂,既然心疼,为何又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见陈蓉不理,又转向苏易道,“既然到处追杀她,今日何必巴巴的赶来救她?”

    闻言,陈蓉的手指一顿,情不自禁的想听苏易会如何解释,是认下来还是终于不再袒护袁尺素呢?

    “袁家军粮仓被偷袭,下令缉拿元凶,并不是说要追杀她。”苏易顿了顿说道,“何况既然有殿下充当护花使者,她自然不会有事。”

    陈蓉险些笑出声来,这就是苏易的解释!轻描淡写,一带而过!那些自己遭受的委屈和陷害就都当做没发生了?

    白瓷的药瓶“咣当”一声被扔在地上,陈蓉站起身,“我现在终于明白失去记忆之前的我为何会做出这么多伤害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