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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祸起萧墙(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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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十章 祸起萧墙(9)(本章免费)

    这是一个晴天,金色的阳光如同美酒,熏得树叶的颜色越发深沉。光线透过院墙的窗户,被镂空雕花的木棂筛成了斑驳的淡黄色,落在柴宜哥的前额,就好像神秘的符文。

    看着小院里规规矩矩学大家气度的少年,柴宜哥悄声叹气,习惯性地摸口袋,然后又恨恨地拍了右手一巴掌,都穿越这么久了,掏烟的习惯还时不时地上身。

    “这是弱势群体的宿命啊,但我总算让他们吃了几天饱饭。”柴宜哥这样想,那种送无辜人去死的违和感就减轻了不少。据说上位者应该体恤黎民,体恤的最高境界就是怀着慈悲的心去断送他们。

    “公子,可有什么不妥?”一直陪着柴宜哥的满熊见他动作异样,不禁开口问道。这小子并不知道柴宜哥训练那几个少年的深意,内心中颇为羡慕,要知道他作为何园的管事,待在柴宜哥身边的时间最久,但是大户人家的气度却怎么都没学成。

    “鲁邦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柴宜哥干脆掏出自制的烟斗叼在嘴上,起码能找回前世当烟民的感觉,遗憾的是这年代连烟叶子都没有。

    见柴宜哥问起正事,满熊不敢怠慢,正色道:“目前已经弄了二十多人进禁军了,都是何园里出去的兄弟,他们之中最小的都是个伍长。托王将军的福,郑恩兄弟还补了个陪戎校尉,把手下的混子弄了不少进军营。”

    满熊见小公子费尽心思地张罗人渗透到史弘肇的禁军里,有种莫名的兴奋,但也觉得诧异,郭家和史家不是交好吗?不该问的满熊绝对不问,就算狐疑也只是叹服小公子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柴宜哥点了点头,突然感叹道:“鲁邦是怎么回事,自从出去了就不怎么到园子里来,是不是和我生分了?”

    满熊一听这话,顿时跪下哀戚道:“公子切莫如此说,鲁邦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何况我等下人和公子论什么情分,我辈是公子的嫡系,血脉相连的忠诚岂能生分!”

    柴宜哥笑了起来,抬腿踢了满熊一脚,“不会遣词就别瞎说,给我起来,没骨头似的跪来跪去,公子不待见。”

    见柴宜哥不再询问鲁邦的事,满熊暗自吁了口气,赶紧转开话题,“公子,王将军来信说已经约好了你要见的人……”说话的同时,瞄了一眼远处何六娘的绣房,想起漂在外边的鲁邦,内心又是一叹。

    “阎晋卿。”柴宜哥默念这个名字,也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何六娘的绣房。

    万岁殿,琐窗曜日。

    刘承佑在御榻上辗转反侧,微微发黑的眼圈昭示这位九五至尊的疲惫。怎么能不疲倦呢,自从前阵子后赞发表了恐怖言论,刘承佑夜夜都被依稀的打铁声惊醒。他怀疑有人在锻造兵器对他不利,然而这种怀疑毫无根据,以至他每天晚上都陷入失眠的困境中。睡不好觉的皇帝总是在廷议上一脸倦容,辅政大臣们关切的表情落在他的眼中又像是莫名的讽刺。

    “寡人真是个懦弱的君主么?”年轻的皇帝就像无助的孩童,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发髻。想起后赞极力奉劝他先下手为强时,他却可耻地退缩了,刘承佑悲愤地捶了一下床榻,猛地坐了起来,“传后赞,郭允明,李业!”皇帝的嗓音因激动而沙哑。

    御座空置,细密的脚步声在寝殿中回荡。

    “杨邠和史弘肇一定有不臣之心!”皇帝在殿中踱步,因长期失眠而憔悴的脸孔也变得狰狞。

    “陛下圣明!”后赞抢先大呼。虽然他上次作惊人之语把皇帝吓得够呛,但刘承佑也变得更加宠信他,让郭允明和李业二人好生嫉妒。

    李业是太后的亲弟,郭允明和两代君王搞同性恋,而后赞不过是娼妇的私生子,在皇帝身边的弄臣中,他的出身最为卑微。所以后赞看情势比郭、李二人更明晰,如果几位辅政大臣哪天真忍不住要除掉皇帝的宠臣,那么他绝对是第一个。

    本来后赞只是因官位不得升迁而怨愤杨邠和史弘肇,即便对未来感到悲观也浑浑噩噩,但有了苏逢吉的指点,他就豁然开朗了。怂恿皇帝做掉杨邠等人,而且还有苏相爷做后盾,将来进枢密院都有可能。

    后赞知道,苏逢吉因为身为辅政大臣的原因,和皇帝不够亲近。现在史弘肇已经敢明着对老苏拔刀了,苏逢吉也就义无反顾地要投靠皇帝,这中间牵线的人自然就是他后赞。一念及此,再看皇帝的表情便知他已有所决断,后赞正欲开口,李业却打断了他。

    “陛下,”李业道:“长久以来微臣都觉得帝都有不祥之感,前日飞龙使一语点醒梦中人,臣为没能为陛下分忧甚觉惶恐,是故连日来和郭使君苦思冥想,终有一策献上……”说到这里,郭允明也跪了下来,把他们二人联络右卫大将军聂文进,又筹划如何干掉几位辅政大臣的法子给皇帝说了。

    之前后赞的一番豪言壮语让他在皇帝面前出了风头,郭李二人均暗恨在心,以他们对刘承佑的揣摩,肯定皇帝已难忍几位辅臣,干脆偷偷制定计划,以便把后赞的风头抢回来。

    听完他们的计划,后赞张大了嘴,刘承佑也有些慌乱,君臣俩都在感叹:这是何等粗暴简单的光棍行径啊!然而仔细一想,似乎这般快刀斩乱麻也不失为良策。

    “容寡人再想想,尔等暂且退下,明日再多召几位忠心臣子商议,此事非同小可,非同小可!”轮到皇帝表态的时候,刘承佑又退缩了,他恨自己懦弱,但关键时刻就是无法鼓足勇气。看着几位近臣呐呐不言,他深吸一口气道:“尔等忠心耿耿,寡人甚感欣慰,但此事万万不可草率,审图之,审图之!”皇帝一边说,一边哧溜出了寝殿。他很慌乱,也很兴奋,在这不知所措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伊人的容颜,他急不可耐地想见一见自己的妹妹,只有温雅的她才能让自己平静,然后再细想是否该冒险一搏。

    “二位官人,你们这是……”皇帝溜走了,后赞站起来拍了拍衣袂,有些不快地说:“此等大事,在二位看来未免儿戏了些,为何不与赞商议之后再禀奏陛下?”

    “飞龙使何故如此糊涂?”李业却表现得比后赞更加不满,“你与那苏老儿暗通款曲,却置吾辈于何处?”在李业看来,这事儿就不能让苏逢吉沾边。此役过后,杨邠,史弘肇,王章三人必死无疑,郭威镇守邺都,一时赶不回来,朝中重臣就只有苏逢吉,如果这老儿参与此事,以他的资历,届时不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李业等忠臣说不定还得在他手下讨饭吃,这比在杨邠,史弘肇手下讨饭吃也强不了多少。

    “还是自己翻身做主人好呀!”李业和郭允明的心声让后赞顿悟,他恨不得打自己倆嘴巴,自己怎么这般贱,光明就在前方,何故要把好处分给苏逢吉,他们这班人代替过去的领导班子才符合潮流啊。

    想到此处,三个弄臣相顾而笑,至于那粗暴而简单的行动方案似乎就是他们更进一步的敲门砖,完美无缺啊!

    静怡苑。

    这是太后寝宫中一处静谧宫室,房屋并不大,陈设素雅。书架上摆了些古瓷器皿,书桌上有一盆冬夏常青的天冬草,精致的铜镜边缘贴着纸裁的蝴蝶和花草,古朴中有了生气。最美丽的是铜镜里倒映的脸孔,仿佛锁住了春天的气息。

    舞阳长公主对着镜子梳理云鬓,不时失神微笑。搬到太后寝宫的她心情放松了不少,精神奕奕的模样比以往更加俏丽。刚刚送走郭月娘,舞阳流露出浅浅得意状,在待嫁的日子里,她求太后下旨,让未来的小姑子隔三岔五就到宫中陪伴她,说是为了增进姑嫂感情,以及对郭家的了解。这让李太后颇为欣慰,至少她疼爱的舞阳对匆匆定下的婚事还是满意的。

    然而为夫家雀跃的长公主究竟向往的是自己的夫君,还是别人?

    “嫂嫂还要问什么,见天召我来探你,月娘已经很久没和我那侄儿见面了,他天天都带着狐媚子倭女在身边,甚是惹人生厌!”想起这几天郭月娘酸溜溜地抱怨,舞阳就感到兴味盎然。她很喜欢看到郭月娘呷醋的样子,大概是嫉妒吧,嫉妒那女孩能和某位神童朝夕相处。

    “嫁进郭府就能见到宜哥儿了。”舞阳轻声呢喃,然后面红耳赤,待嫁之身念及的不是未来的夫君,而是未来的侄儿,“这岂不是和唐廷的公主们一样龌龊。”舞阳很羞愧,但她总是没来由地想到,为什么柴宜哥的故事里总是有公主存在,难道说这少年爱慕的就是公主,而他心仪的公主就该是故事中那样敢爱敢恨,舞阳一念及此就感到浑身火热,“他喜欢放荡的公主!”

    轻移莲步,舞阳站在了宫室中间。

    她曾听郭月娘说,柴宜哥偶尔会教身边的倭女攀附一根柱子跳舞,那是种前所未有也十分羞人的舞蹈,“但是倭女有舞阳这般美貌吗?”长公主不知道柴宜哥教授的舞姿,她只是陷入了臆想中,然后于无声的寝殿中衣袂飘飘。

    象牙般的肌肤在轻巧的衣裳下隐隐生辉,亮亮的眼底透着一汪湖水绿,娇美的面容写满了情与爱,那婀娜多姿的身段,整个天下都无法与之比拟。

    是的,在刘承佑的眼里,整个天下都无法与舞阳相比。自从舞阳搬到了静怡苑,他只能悄悄地来偷窥,透过雕栏画栋,然后在愤懑中意淫。然而他从不知道舞阳竟然会跳舞,即便没有乐声相和,那舞姿也是那么诱人。

    皇帝颤抖的手弄响了窗棂,他胆怯地左右望了一眼,然后狠狠地吞了口唾沫,继续窥视。

    舞阳注意到了窗棂的响动,她知道皇帝又在偷窥她,但是她不在意。身在太后寝宫,她深信皇帝没有胆子疯狂,她甚至促狭地想要羞辱那禽兽兄长,眼神带着揶揄,表情满是轻蔑,缓缓递送到了皇帝藏身的那处窗棂,或许她还把皇帝当作了另一个人,从而更加沉迷。

    “妹妹的舞姿啊!”刘承佑没有注意到舞阳眼神中的蔑视,仿佛看见了一身嫁衣的妹妹渐渐隐没在郭府的宅院,这让他产生不可遏制的愤怒,欲火熊熊。刘承佑咬牙,猫着腰以平生仅见地迅捷揪住了暗藏在一边的宫女。“干了!”,皇帝这样说,只要踏进这扇门,自己就是圣君了。

    “砰!”

    宫室的门被狠狠地踹开,舞阳的动作停滞,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刘承佑扼着一个宫女的咽喉,双目赤红。

    “贱人!”刘承佑切齿低吼,手中的匕首突然没入宫女的胸膛,“挡寡人者皆要死!”皇帝语调森然。

    “珠儿!”舞阳长公主呆了片刻才失声恸哭,然而那宫女连留言的机会都没有,死的干脆。曾经,皇帝稍有异动,珠儿都会悄悄去禀告太后,然而这一次,她没有机会了。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