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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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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砰”的一声响, 在座的都吓了一跳,纷纷抱怨:“云医生, 拜托你当心点,人吓人吓死人,我们还以为做了什么错事呢。”

    云焕连忙去将扫帚拿过来,清理方才失手打掉的玻璃杯,心中还一阵纳闷,明月刚刚说的是“是”吗?

    这么重要、这么正经、这么事关重大牵连甚广的一件事, 她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是”字回答他了?

    按照一般言情剧的套路, 女主不是应该半遮半露,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好好说话:我有苦衷的,我也不想的,那不是你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等把一件小事弄成大事, 折磨得双方都受不了,这才羞羞怯怯地投入男人怀里, 说:这些年我都只有你一个,孩子是你的,你信我吗信我吧……

    怎么剧情轮到他这里, 就变得这么单刀直入, 毫无悬念, 谜底揭晓得太干脆太直白, 不躲闪不废话, 不正经得……好像是假的一样。

    等云焕将地上收拾干净, 再回到微信页面,那个“是”字已经像烙在他眼上的一道深痕。他想是了,明月就是这样一个大大咧咧,永远不会故弄玄虚的女人。

    他以前爱上她不正是因为如此?直白,爽朗,不做作,跟她在一起永远没有负担,说什么她都懂,有不满就直接提,吵架也要一直吵到没力气为止。

    她像春天的风一样干净。

    那既然如此,这个问题就不是那么点钱可以解决的了。云焕于是写:【把刚刚最后一个红包还给我。】

    明月那边却没了声音,云焕等了会,只等来下属要他帮忙的召唤。他只好将此事放一放,正好,现在心中百感交集。

    一向老成持重的云医生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一场夜班,直熬到第二天下午才告结束,云焕换了衣服刚准备要走,蒋虎急匆匆进来,说是路上遇见院长,要他务必赶去办公室里见他。

    云焕昨夜跟明月聊过微信后,一整晚都处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现在整个人晕晕乎乎,一心只想回去洗澡睡觉,或者连这些都省了,找到明月把话说清楚。

    想过千百次的计划,如今冷不丁被人横插一杠,感觉完全像是如鲠在喉,说了拒绝,却被蒋虎推着他背道:“去吧,去吧,肯定是好事。”

    事确实是好事,但云焕却一点没兴趣。还是上回上班路上救人的事,采访已经做过好几遍,现在还要接受表彰去参加什么什么感动人物评选。

    院长很是激动地呷了一口茶,说:“是国家级的大活动,市里省里对你这事都特别上心,你自己好好准备一下,过阵子有导演来给你拍宣传片。”

    云焕对这些虚套子一向不感冒,回绝道:“只是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跟那些真正做出过杰出贡献的相比,我太渺小,院长,这事儿你还是帮我推了吧。”

    云焕说着就要往外走,把院长急得脑袋冒烟,说:“怎么能推了呢!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对你个人的表扬褒奖,往大了说就是一项政`治任务。做成了不仅仅是对你个人发展有好处,对省里对市里的形象宣传都重要。”

    “而且怎么能说是一件小事呢。”院长拍着他肩道:“那天要不是你出手相救,说句不好听的,那人后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事关人命啊,云医生,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咱们做医生的见惯生死,但你要允许他人有感恩心。”

    云焕蓄气刚要还嘴,被院长拦手挡住了,说:“你回去好好想想,期间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别再轻易拒绝我了,我心脏可不好。”他又回办公桌后拎出盒茶叶,交到云焕的手上。

    云焕一挑眉:“怎么着,是要贿赂我?”

    院长一哼气:“你想得挺美,给你老师准备的,还没去拜过年吧,这都初几了?不像话!你那份,等你得了奖回来,我再考虑要不要给。”

    云焕笑起来,说:“那看来这茶我是喝不上了,先替老师谢谢您!”

    这下总算是万事大吉,云焕赶在回去前给明月发信息。她这次回得倒是很快:【今天没空和你聊,赶着出门做家教,再约时间?】

    云焕回复:【约哪天?】

    等了许久,又没人理了。

    云焕于是自个儿回家,洗澡,洗衣,吃饭,躺床上,可就跟他预先设想的最坏情况一样,尽管身体的疲劳已到极限,但不管怎么催眠就是睡不着。

    眼睛一旦闭上,就满是朵朵的那张小脸,从头一次在书店遇见,她抱着自己大腿起,到她喊自己爸爸又什么都不肯喊,再到镜头里她摆着马尾摇头晃脑……

    他说不出自己有多喜欢看她笑,看她闹,就连生气拧起眉头也是一样可爱。他当然也在他人的误会和自己愈发强烈的疑惑里,大胆假设过那是自己的孩子。

    但这想法太过离奇太过爆炸,以至于每每在萌芽的时候就被彻底扼杀。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这样的想法确实让他萌生过久而未有的一点怯意。

    他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他该如何面对孩子的妈妈,他又该如何处理现有生活和未来的关系……一切一切,缠成乱麻。

    只是当真相到来时,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刃降下,熟透的西瓜从枯焦的蒂上脱落,因为尘埃落定,盖棺定论,反而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他甚至没有怀疑过明月是否跟他开了玩笑,一切如同心中缺损的半环找到了另半个,完全是超意识的,问题被成倍的放大了,但世界也变得圆满了。

    剩下的事情反而变得清晰明朗起来,发现问题,验证问题,接下来就只管直面问题,再解决问题就是了。

    云焕越想越精神,最后索性不再躺床上翻烧饼,起来穿衣,收拾,拎上院长给的那盒茶叶。楼下打车去到4S店,把一早订好的车提了,直接往师父家开去。

    师父姓许,是神外里响当当的人物,手底下成果无数。云焕跟在他后面学了不少东西,只是后来“误入歧途”,往ICU里做了一名吃力不讨好的小住院。

    两个人在业务的差距上越拉越大,在私底下上仍旧保持密切联系。云焕若说有什么心事要倾诉,头一个告诉的铁定会是这位许师父。

    两人许久不见,今天碰面,自然谈天说地不知疲倦,一直聊到口干舌燥。

    许先生要保姆泡了好茶,端上一杯站在窗前,细细品了两口,想到什么:“天这么冷,你还是骑你那辆摩托车过来的?”

    云焕说:“没有,我换了一辆,刚刚提来,就开到您这儿来了。想到门卫不让进,现在正压在马路上,之后罚款了可要请您付。”

    许先生:“四个轮的?”

    云焕说:“当然四个轮的。”

    许先生便笑起来,说:“四个轮的好,罚款单子你开过来,我一定给你交。多大的人了,还骑一摩托,幸亏改邪归正了,不然我真替你愁。”

    云焕一脸莫名其妙:“七十岁都有骑摩托的,怎么轮到我这儿就幼稚了?”

    “不是幼稚,是跟气场不合,哪有做医生的骑你那种摩托。”许先生来拍他肩道:“允许你适当狂野,但也要注意分寸。”

    云焕笑:“是是,老师说的都对。”

    许先生问:“怎么突然想要换的,之前劝了你那么久也没听。”

    云焕想了想:“方便带人吧,换就换了。”

    “带人,带什么人?”许先生沉吟片刻:“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上次给你介绍的姑娘怎么不处了?听说你相亲当晚就逃跑啊,还留了沓吃饭的钱?大方!阔气!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到那晚的事情,云焕确实抱歉:“临时出了点急事,确实做得不太好。不过还请您跟师娘以后别为我瞎操心,这种机会多多留给你们家梓嘉,他可是祖国的花骨朵,最需要殷勤浇灌了。”

    一听儿子大名,许先生嗤之以鼻:“念书念成那个样,还想成家立业?有姑娘肯跟着他就怪了。说真的,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父母,从小到大一点心都不用愁,好端端地长到这么大。”

    云焕笑:“别夸我了,年轻时候做的蠢事也不少。梓嘉那孩子不错,又聪明,就是缺乏一点控制力,有个人能引导他就行了。”

    许先生指着楼上道:“是又请了个人来治他了,这回的效果还不错,比之前那些纸扎的都强。”

    云焕说:“那我上去看看梓嘉,好久没见他了,挺想的。顺便考察考察治他的人,看有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楼上,许梓嘉正两腿翘电脑桌上,边听音乐边哼哼唧唧的伴唱。明月进来要关的时候,还不让,说:“急什么,等我把这首听完了再说。”

    明月嘀咕:“又打游戏,又欣赏音乐,你这人爱好还挺广泛。”

    等凑到屏幕上,发现视频里的演奏者是个长发飘飘的大美女,她忽然回过神来,说:“怪不得喜欢,我看你不是听,是看。”

    许梓嘉散漫地晃腿,说:“你懂个屁,坐我边上,静静听着。”

    美女正在演出一段萨克斯独奏,开头的气势起得足,确实有一种闪亮登场的巨星感。而特别巧的,她吹的曲子,明月意外的熟,是她最喜欢的《城里的月光》。

    年少无知的时候,她曾嫌弃过这歌太土气,直到那年学校有乐团演出,她跟团里的人被拉壮丁去充人头,才对这曲子有所改观。

    当天演出的是个中年演奏家,开场介绍的时候,动情地说女儿将要出嫁,他为她准备了这首曲子,想在她婚礼当天演奏给她听,他祝自己女儿能够一生幸福。

    同学们对演出意兴阑珊,三两靠在一起窃窃私语。明月却听得分外认真,音乐悠扬响起又平缓收尾的时候,她眼前视线一片模糊。

    那晚失态被云焕尽收眼底,大伙争前恐后挤出活动中心的时候,他从后递来纸巾,明月几分倔强的:“我没有哭!”

    云焕口吻淡漠道:“你眼妆晕了,现在不擦干净,怕你回宿舍路上被人打。”他又一手抓住她胳膊,将她控制在自己身前的小空间里:“闹什么别扭。”

    那一晚,云焕封闭许久的自行车后座重新为她敞开。明月一时控制不住晕乎的大脑,跟他说了不少关于自己家庭、关于爸爸的事。

    云焕一直都没说话,等将她放在宿舍楼前的玉兰灯下,才说:“其实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跟的我妈妈,她后来又嫁过人,重新有了自己的小孩。”

    明月抓抓脸,问:“你想跟我说什么哦。”云焕忽然微弓起腰,凑近到她面前,跟她平视道:“你的感觉我都懂,但人总要学会长大,习惯孤独。”

    云焕身上好像总是有一种能力,尽管你无法认可他的所有做法,却对他的一举一动难以抵抗,结果便是迎合与匹配,最后跟他步调一致的走下去。

    那晚之后,明月告诉自己要更坚强,如果有一天,有人吹着萨克斯在她的婚礼上演奏《城里的月光》,她也会笑得很开朗地说这真是首好歌。

    青年时的古怪想法,直到现在也留有余温,明月凑近到屏幕上,指着那女演奏家道:“这人叫什么名字,我决定以后跟你一样粉她了!”

    许梓嘉不知道方才明月经历过怎样的一场心路历程,此刻看来只觉得她脑回路清奇,问:“你没事吧,老阿姨,这么一会儿就把你打动了?”

    明月笑眯眯地一耸肩:“女人就是这样的……说过几次了,不许喊我老阿姨。”

    许梓嘉一嗤,坐起来将电脑关了,说:“齐梦妍都不认识,近来爆火的华人演奏家,不过我觉得天赋也就一般,走红大概还是因为看脸的人比较多。”

    明月啧啧,腹诽你自己就是外貌协会,哪来那么大脸讽刺别人的?

    外貌协会忽的往她面前一趴,冲她眨眼道:“不过你女儿好像真的有天赋,她怎么天天都捣鼓那什么……什么树洞?”

    “是数独。”明月无语:“你没事也多看看书行不行?数独是一种数学游戏,一般是9X9的格子,至少17个提示数,保证每行每列每个粗线宫里的数字——”

    许梓嘉一连打了俩哈欠,明月意识到对牛弹琴,自觉把话打住了。许梓嘉眼泪都挤了出来,拿手弹了,说:“听着就累,她怎么喜欢这玩意儿?”

    明月说:“跟你打游戏听音乐一样,就是爱好,累也不觉得累。不过她前阵子题做得太多,我看她最近对这个已经兴趣不大了。”

    许梓嘉眼睛直放光:“那就给她找点新挑战,比方说正儿八经的数学题之类的。我不介意把我的书借给她看,她看不懂的我教她也行啊!”

    明月警惕地一拧眉,问:“你要干嘛,别想打我女儿的坏主意!”许梓嘉忽然一挥手,要她安静下来,立马翻书翻试卷,说:“有脚步声,肯定是我爸!”

    门外,一直趴在地上做题的朵朵也听见声音,小小的眉毛一皱,挤出小小的圆窝。唉,她撑着下巴想,要在这纷扰的世界找一片宁静的净土,可真难啊。

    一双白色的拖鞋在她面前停下,来人并没打算从她绕过,甚至刻意弯腰下来蹲在她身边。衣料摩擦的声音近在耳边,是继续做题还是听明月的先打招呼?

    身边的这人忽然拍了拍她肩膀,双手伸去她腋下,摘蘑菇似的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朵朵刚要哼唧表达不满,却在看到来人脸时,嘴巴张成大大的“O”。

    像开辟鸿蒙后的第一次觉醒,曾经的混沌愚蠢,到今天终于有了全新的体验。

    云焕抱着朵朵,只觉呼吸都已困难。

    两手却仍旧无法控制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云焕声线微抖地问:“想我了吗?”

    嗯嗯嗯嗯嗯……小脑袋点得根本停不下来。

    他嘴角方才噙起餍足的笑:“我也很想你啊。”

    爸爸,也很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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