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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破罐子自然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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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抵达清幽庄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她知道事情成了。

    “奴婢告诉曹氏,香姨娘已经知道她孩子保不住的真相了,她吓坏了,当即就去寻二小姐,现下只说是二小姐推了她,孩子才没的。”

    令仪露齿一笑,带着寒气。

    嫡出的大小姐忽然被劫匪围住,下落不明。

    曹氏腹中的骨肉被香姨娘生的二小姐弄掉,这就是有几张嘴,也说不清楚香姨娘没有残害赵家子嗣!

    她本想拖一拖,在回赵家,不想当天下午,就来了接的人。

    据管家说,是一个猎户看见有富家小姐在这附近,所以才来看看的。

    赵令仪觉得有些蹊跷,但没在说什么,就跟着回去了。

    刚进大厅,香姨娘便霍然站起。

    “大姑娘回来了就好,我还当你被贼人掳去下落不明了呢?可伤着了碰着了?那群土匪都是一群粗人、大老爷们,要是敢弄伤了大姑娘,我定与他不死不休!”

    这话说的好听,可追究其深意,确实恶毒的很。

    每一句都提醒着,她被掳去了贼人窝。

    令仪只觉得可笑,因母亲缘故,自己名声已经差到平地,难道还在乎跌落谷底?

    “让姨娘担心了,说起来也是幸运。昨日我梦见母亲,所以就去了祖坟,轿子不过是空的,因此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她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倒是家中出了事情,敢问这曹姨娘的孩子,怎么就没了?”

    来了。

    香姨娘端着架势,面不改色道:“是她意图谋害二小姐,结果反而害了自己,咎由自取,这点小事,我自会处理,就不劳大姑娘费心了。”

    令仪听了,也不恼,而是问了一句:“我在回家之前,去了一趟别处。”

    香姨娘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就见她嫣然一笑:“我去了趟衙门。先是我被匪盗伤害,后是姨娘小产,桩桩件件直指赵家子嗣,令人害怕。”

    香姨娘没想到她竟然将家事公布于众,不由得失声尖叫:“你这是在自损八百。”

    “可我也杀敌一千。”

    破罐子,自然破摔。

    没有香姨娘指使匪徒的证据,自然不可能因这个治罪,令仪准备的是另一件事。

    为了今日这个局,不惜砸下大笔的金钱,买通了账房先生,私底下拓印了一份家中财务,然后将香姨娘一纸状书告上官衙。

    理由是,身为妾室,染指家产,致使家中产业混乱,附带怀疑,有欺压妾室,残害子嗣的嫌疑。

    顺天府尹。

    天子脚下,大街上走路,都有可能撞见某个皇亲国戚,想在这地方做最得罪权贵的顺天府尹,没有个靠山,分分中就会被拉下马。

    于是历代顺天府尹,都与皇帝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一代的顺天府尹,乃是皇帝之外孙,长公主之子,宋依斐。

    因她是长公主的独子,皇帝施恩,册封安国公,只是他本人更喜欢宋大人这称呼,因此很少有人称呼他为国公。

    没人指望着他能明察秋毫,只盼着他安安分分即可,谁想这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包青天,整日盯着,盼着来个案件。

    今日,便来了。

    师爷把状纸呈上,宋依斐仔细,那纸上的字宛若刀剑,将被香姨娘斥责的体无完肤,他心中称赞,在一看落款——臣女赵令仪,顿时一咋舌,挥手道:“受理。”

    于是,这桩嫡女妾室对付公堂的案子,正是拉开帷幕。

    公主府内。

    长公主玩味一笑:“有意思,不愧是她的女儿,告诉宋依斐,我要赵令仪胜。”

    后宫。

    常贵妃眉头紧蹙:“赵令仪?闺阁女子,登上公堂,简直丢进赵家的脸面,跟她那人尽可夫的母亲一样不知羞耻!她定输!”

    两个朝堂最尊贵的女子,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这案子竟然来势汹汹。

    “听闻这事闹大了,达官贵人都在关注着。”

    “达官贵人算什么?长公主听说后,赐了‘巾帼不让须眉’给赵家嫡女。”

    “当今皇后生下长公主便故去,如今的太子是庶出,后宫由太子之母,常贵妃当家,与这妾室嫡女一案,何其相似,只怕贵妃太子都看着呢!”

    “最新消息,案情移交大理寺,皇帝指了大理寺卿和顺天府尹一同审理!”

    哄,整个京都惊动了。

    一时间这个消息被带入各个府门当中,了解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的人,不约而同的胆颤。

    大沥并非没有女帝出现过,若是长公主一心争储,这不单单是一个嫡女妾室之争,而是演变成长公主与贵妃的较力!

    皇帝让谁胜,就是在支持谁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这是皇储之争!

    在没人能保持平静,目光死死的盯着顺天府尹。

    眼下的局面,很好。

    令仪确定自己算无遗策后,舒了口气,这一切都是算准了的。

    可香姨娘没想到竟然闹的这么大,本能的产生了畏惧。

    然而,接下来贵妃娘娘跟前的公公前来宣旨,赐她五品诰命,顿时让她产生了无尽的底气:“小心机关算计反误了卿卿性命。这天下终究会是太子的,你赢也是输,败也是输。”

    赵府门口,自打告上府衙,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人们永远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凡是跟自己相对立的就是错的。”赵令仪微微一笑:“可我还是活的好好的。”

    然后率先离开。

    香姨娘站在原地,喜怒不定。

    两人一前一后,乘坐马车,抵达大理寺。

    堂上。

    宋依斐与大理寺卿并席而坐,宋依斐先开口:“被告人,原告控诉你身为妾室,插手家产,还意图残害子嗣,你可人?”

    香姨娘一拜,言辞切切道:“大人明鉴,妾身本不想涉及家事,但赵琏尚且年幼,若无人支撑,偌大的赵家岂不群龙无声。妾身不过支撑五六年,待他娶妻,定会交还庶务。至于说残害子嗣,实在是无稽之言,大姑娘可有证据,是我指示匪盗,既无证据,凭什么将脏水往我身上推?”

    大理寺一般受审的都是贵人,因此不论品阶,但为保贵人颜面,无需跪拜。令仪站的笔直,如同坚韧的竹子,轻轻一笑:“这就奇了,我说的残害子嗣是指曹氏小产,为何姨娘张口就是我被俘虏一事?难不成是做贼心虚?再者,你张口闭口说等琏弟成家,可琏弟今年十一岁,成家至少五年。如今短短三个月,家产就缩水十分之一,未必不是你私自扣下了。”

    “胡说!”香姨娘眼珠子一瞪:“这些东西,将来皆是赵琏的,我为何要毁了我儿的东西。”

    “我儿?”赵令仪一拱手,垂眸掩去眼中的暗光:“这就奇了,我赵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规矩还是有的。区区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叫我嫡出少爷为儿?”

    香姨娘一怔,心凉了半截,难怪那么轻易就将赵琏记为嫡出,原来是在这等着。

    令仪乘胜追击:“启禀大人。香姨娘一介妾室,却揽下正房夫人的权利,那敢问,正房夫人如何自处?自古以来,嫡庶妻妾分明,为了就是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今日有妾室违反祖训,他日便会有人学,那么妻妾还有什么分别?宠妾灭妻这样的大罪,还算是罪责么?”

    “有理。但赵家情况特殊,一无正房夫人,二香姨娘是唯一的庶子之母……”大理寺卿是贵妃指定的人,自然像着太子贵妃。

    但宋依斐不爱听这个,他质问道:“可现在赵琏被记在嫡母名下,是嫡子。无论是礼是法,都与香姨娘无关。”

    眼看着两个主审的大人要吵起来,师爷连忙上去劝阻,宋依斐一敲惊堂木,“休庭。”

    大理寺卿眼见他行事都不过问自己,心中有怨气:“不过开庭一盏茶,何以休庭?”

    “还是休庭吧。”一个身着蟒袍的青衣太监快步走了进来,尖锐的嗓音道:“陛下有旨,宣赵令仪觐见。”

    正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二品的大总管。

    庭上的事情,很快就传入各个府门。

    “庶子记在嫡夫人名下,是为嫡子,这不就巧妙的绕过了长公主和太子之争么?”

    “赵家嫡女好深的心机……”

    “皇帝召见赵家嫡女,这是要有结果了么!”

    被召见,赵令仪并不意外,但还是做出惊愕与惴惴不安的表情,进了宫殿。

    红墙高瓦,巍峨耸立。

    皇帝在御书房中,负手而立,他年过半百,虽然老迈,但气度非凡,浑浊的目光,十分的锐利:“你好大的胆子,竟耍着朕的儿子女儿。”

    赵令仪俯身下跪,鬟低鬓軃,如荷粉露垂:“臣女不敢。”

    “不敢?”皇帝如云山雾罩,不见喜怒:“你若早将赵琏由庶子便为嫡子之事说出来,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刻意的抹去这些痕迹,不就是为了引起朕那不争气的女儿,愚蠢的儿子的注意力么?”

    前世她入宫陪伴皇帝三年,这期间虽然是名义上的妃嫔,但皇帝从未碰过她一下,而是像朋友一般的相处,以至于学到了很多。

    比如,皇帝一旦动怒,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处死。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赵令仪豪无规矩的直视皇帝:“皇上叫臣女来,就为了说这些?”

    皇帝在看见她的容貌时,微微一怔,真像。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下颚微抬,以作仰视,虽然故作无畏,但清眸流盼之中,仿佛有小鹿乱撞,如水中望月,云边探竹。

    原本的不悦也消散干净,他望着良久,避开了头:“朕准你理赵家十年,但这期间你若出嫁,则只能带走嫁妆,和二分之一的家产。”

    二分之一!

    母亲给的这张脸还真好使,竟然能让皇帝做出如此偏心的决定,这是要将赵家搬空啊。

    赵令仪走出宫去,一阵风吹来,额上的汗消散了不少,心道:也不枉自己费尽心力,仿母亲昔日的打扮,然后一直低头,在突然抬头,给予冲击。

    抵达宫门口,她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对方也看见了她,微笑着走了过来,这正是那日抱走母亲白骨的男子。

    总管太监行礼道:“周将军。”

    周嫮生摆了摆手:“我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了,只是周嫮生而已,你下去吧,我送这位小娘子出去。”

    总管太监迟疑了一下,然后笑着离开。

    人都走了,周嫮生多了几分慵懒的惬意:“真像你母亲,皇帝见了这张脸,只怕心都要化了。不过啊,你母亲昔日,最喜欢的是月白色,而非深蓝。”

    赵令仪面无表情:“你到底在跟我炫耀什么?是我母亲养的其中一个男宠,你很骄傲?”

    不想,原本面带笑意的他忽然脸色一变:“愚蠢。这世间有一种鸟,只有雌鸟,没有雄鸟,它们要繁衍后代,可以和任何其他品种的鸟类交配,为万鸟之妻,所以人们就用这种来代称人尽可夫的妓女。

    可实际上,鸨其实是有雄性的,只不过雌雄个体样貌、体积差距太大,所以看起来像两种不同的种类。偏偏愚蠢的人用自己的猜想,给鸟儿下定义。没想到,你也是这般的蠢物。”

    “让你对我抱有期待的,真是万分歉疚呢。”令仪呵呵一笑,提步便走,心中升起了几分困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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