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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了市委机关办公楼以后才知道自己已经通身透汗，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像一个醉汉东倒西歪蹒跚着走到院儿里。司机小李看见我急忙迎上去搀扶我，唯恐我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
小李把我扶到长条椅子上，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实在无话可说。我满怀激情为丰阳县的老百姓争取权力，没有一点儿名利上的私欲，只想着带领老百姓脱贫致富奔小康。想不到贾殿山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扑灭了我心中拼搏奋斗的激情。官途上有这一只拦路虎挡道真让我无可奈何。完了，从此以后我很难有出头之日，当县委副书记的希望就此破灭了。寂寞无助愤慨纠结使我痛不欲生，我太没有用了。一个小小的组织部长就能把我无声无息地扼杀在仕途上，太遗憾了！
小李见我脸色不好不敢多问。大约过了10分钟，小李轻声声问道：“苏书记，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我想了想说：“回家！”
小李问：“回哪个家？回顺河乡的家还是回京都的家？”
我说：“回京都一趟吧！半年多没有回去了。”
小李说：“对，您早该回去看看嫂夫人和小侄子了。”
是啊！官途受挫被贾殿山当头一棒把我打晕了。因此，我失去了上进的信心奋斗的勇气。我寂寞无助心灰意冷万般无奈时才想起我的亲人。如果我春风得意信心十足肯定不会回京都这个家。
我又休息了一会儿觉得神智清楚体力恢复了才离开市委大院。我坐上汽车才觉得腹中饥饿难忍。我们大早出来啃了一块面包就急急忙忙出发了。看看手表已经中午12点钟了，司机开车精神集中费神费力空着肚子是不安全的。找了一个小饭馆儿简单吃了一顿饭就离开三河市奔向京都。
小李见我精神恢复了，脸上的乌云渐渐散去，小心问道：“苏书记，这次到市委还顺利吗！”
我本来不想和司机谈工作上的事情，既然小李问了就不好把他顶回去。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小李说：“我估计你这次三河之行不会顺利。”
我说：“你怎么知道不会顺利？”
小李说：“我看你两手空空，单凭一张嘴不可能打动贾部长。”
我故意问道：“什么东西能打动贾部长呢？”
小李说：“这还用问吗？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贾部长非常贪财。”
我说：“你怎么知道贾部长贪财？”
小李说：“我跟随赵书记多年到市委找贾书记多次，那一次都没有空手。我看你没有带公文包口袋里装不了多少钱，他不可能给你开绿灯。”
我说：“你不是给我两包大中华吗？这种烟是极品应该拿得出手。”
小李说：“你真的送他两包烟？”
我说：“我不抽烟留着它有什么用处？”
小李说：“他收下了？”
我说：“他非常生气，说是假烟给我退回来了。”
小李叹了一口气说：“你找人家办事儿送两盒烟就是看不起人家嘛！”
我说：“你给我两盒烟不是让我送给贾部长吗？”
小李说：“苏书记，你太老实了！我的意思是请你把烟掏出来把钱装进去送给他，这样好看一些。没有想到你真的送给他两盒烟。”
我说：“怪不得贾部长非常生气对我训斥个没完。”
小李说：“听说彩虹集团有你夫人的股份，你家里有很多钱，拿出来一点儿就能把贾部长砸得昏头转向乖乖地为你服务。为什么还要空着手来求他呢？”
我说：“我家里确实有很多钱，可是贿赂政府官员的事儿我做不出来。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把钱送给老百姓为穷苦人谋福利却不能送给贪官污吏。”
小李说：“苏书记清正廉洁一尘不染和那些腐败分子确实不一样。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太讲究了势必受人控制寸步难行。为了丰阳县的老百姓做点儿违心的事儿也未尝不可。”
我说：“我做人是有底线的，清正廉洁是我做人的原则。让我违背这个原则是不可能的。吃苦受累我可以忍，冤屈侮辱我可以忍，压制打击我可以忍，一切艰难困苦我都不怕。让我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是不可能的。”
小李说：“这就是恶人猖狂好人遭殃的原因。恶人可以不择手段打击好人，好人却被很多条条框框束缚着不能还击。为什么好人不能以牙还牙以恶制恶将战胜呢？”
我说：“恶人的猖狂是暂时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终归难逃法律的制裁。”
小李说：“您说的很对，可是贪官污吏未必都能落入法网啊！”
我心里也赞同小李这句话，可是在下属面前我不能表现出自己的软弱无助情绪低落。同时，我觉得和司机说的话太多了。于是就说：“小心开车，我休息一会儿。”
我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梦乡。这几天我想的问题太多太累了。升任县委副书记的希望破灭了却让我心态平静了一点儿。无欲无求无烦恼平平淡淡最逍遥，也许从此以后我就脱离了官场上的烦恼，步入世外桃源的境界。
一个急刹车让我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一看前面发生里一起严重的车祸，两辆小轿车对头相撞惨不忍睹。从一辆车里钻出一个满脸鲜血的司机大喊救命，向我们的汽车招手。
司机小李问我：“怎么办？”
我说：“快救人啊！”
小李说：“我们怎么救人？打120吧！”
我问：“这里离京都还有多远？”
小李说：“大约60公里。”
我说：“不行！等救护车来了人就没有救了，快去看看伤势如何！”
我和受伤的司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打开车门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满脸是血晕倒在车上。伸手摸摸他的鼻孔感到还在喘气，就喊道：“还有救！快把他抬到我的车上！”
把老人抬上车以后我急忙去看另一辆车。司机小李急得满头大汗使劲拉车门儿，可是汽车已经变形车门打不开了。我把头伸进车窗，一股酒气直扑我的鼻孔，显然是酒后驾车才酿成大祸。仔细看看司机发现他的脑浆已经流出来了，就果断地说：“这个司机已经死了，快救那个老人吧！”
小李急忙发动汽车风驰电掣一般向京都驶去。大约35分钟后汽车开进京都大学附属医院。急诊室的大夫看见我带着伤员来了分外客气。因为我已经是这里的常客，曾经两次受伤住在这个医院。更重要的是我这个农村来的土豹子竟然是年轻貌美的建筑系主任田静的老公，是京都大学校长著名建筑行业科学家田振坤的女婿。
急诊科主任看到老人的头部伤势严重找来很多医生会诊。经过医生们的会诊决定马上进行手术。可是，汽车司机因流血过多昏厥过去多不省人事。手术前需要家属签字缴费，可是我连这两个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他们的家属呐？我给老婆田静打了个电话，田静大吃一惊匆忙赶到医院。
田静看到我活蹦乱跳毫发未损心中非常高兴。至于花点儿钱找点儿麻烦田静是不在乎的。她有很多缺点，但是凭她的为人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代表老人的家属签字，田静给医院缴费，手术很快就开始了。
汽车司机经过输血治疗很快就苏醒了。司机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问：“陈书记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我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位老人是哪里的书记？”
司机说：“陈书记的名字叫陈浩天，曾经任三河市市委书记，现在是三河市政协主席。我们都叫惯了陈书记的称谓仍然叫他陈书记。陈书记怎么样了？”
我说：“陈书记正在手术室里做手术，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司机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都是我害了陈书记，快想办法救救他啊！我求求你了！”
我说：“专家们正在手术室做脑部手术，陈书记一定能脱离危险的。”
司机说：“谢谢你了！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我说：“伤情危机实在找不到陈书记的家属，手术前是我签的字，能不能通知他的家属来医院一趟。”
司机说：“陈书记的直系亲属不在京都，他的女婿在京都日报社。对！给陈惠萍的老公打个电话。”
我听见陈惠萍的名字有点熟悉，回头问田静：“陈惠萍是不是中文系那个校友？”
田静说：“对，她老公是京都日报社副社长，她在三河市日报社当副总编。”
司机激动地说：“对对对！陈惠萍是三河日报社的副总编辑。你们认识她？”
田静说：“她是我们的校友，先给她打个电话吧！”
司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找出陈惠萍的电话号码说：“您打个电话吧！我现在还不方便。”
田静到急诊科主任办公室给陈惠萍打了一个电话。陈惠萍听到爸爸出车祸的消息心急如焚，马上通知她的老公周长江。她向三河日报社社长请了假急忙驱车奔向京都。
周长江在京都，半个小时后就到了医院。这时候，陈浩天还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
陈惠萍驾车飞驰四个小时才赶到医院。下了车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急诊服务台前查询她爸爸的病房，询问爸爸的病情。这时候陈浩天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了，在重症监护室观察治疗，不允许亲友探视。
正当陈惠萍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哭泣的时候，田静领着我和周长江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周长江急忙把陈惠萍从地上抱起来放到一个长条椅子上，田静掏出手绢儿给她擦眼泪。
周长江说：“萍萍，你不要太紧张！爸爸的手术很成功，很快就能醒过来。”
田静说：“手术是著名脑外科专家邓家宝亲自做的，肯定没有问题。”
陈惠萍擦了一把眼泪问：“脑部手术很危险，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我们听了他的问话谁也没有表态。是啊！这么大的手术谁能保证不留一点儿后遗症呐！究竟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谁也说不清。
陈惠萍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看到大家的窘相感觉到自己的问话有点儿唐突。大家都不是学医的，对脑部手术的复杂性了解不深。于是说：“谢谢你们的关照，我想到医办室问问主治医生。”
田静说：“好的，我现在就带你去。”
主治医生听了陈惠萍的问话说：“任何一项手术都不能保证绝对不出一点儿意外，这就是手术前让家属签字的原因。可是，你爸爸的手术做的确实很成功。其中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这次手术是著名脑外科专家邓家宝博士亲手做的，其二是抢救及时没有使伤情恶化。”
陈惠萍说：“谢谢您！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主治医生说：“您错了，最该感谢的是这位苏先生。苏先生在车祸现场及时将一个陌生的病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医院才给我们抢救病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在家属不在场的情况下替你签字缴费没有影响做手术。做这个手术需要10万元的押金，谁能为了一个陌生人掏出10万元的巨款抢救垂危的生命？不要说别人了，连我也难以做到。”
周长江激动地握着我的手说：“苏先生，谢谢你！谢谢你救了爸爸。”
陈惠萍把田静抱在怀里，哭着说：“危难时刻你们夫妻二人救了我爸爸，这种大恩大德叫我如何回报啊！”
田静给陈惠萍擦了一把眼泪说：“说什么呐！我们是同窗校友帮你是应该的。”
陈惠萍说：“可是，你给我爸爸缴手术费的时候还不认识呐！”
田静说：“这就是缘分，缘分决定我们心灵相通同甘共苦。伯父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健康长寿。”
主治医生问：“苏先生，您是不是学医的？”
我摇摇头说：“我和田静是同班同学都是学建筑的。”
主治医生问：“你在途中为什么一直把病人头冲上抱着？”
我说：“老人头部重创留血不止，我当然要让他的头尽量高一些。”
主治医生说：“这就对了！脑部流血过多人很快就不行了。即使救下生命，脑部淤血过多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苏先生你太聪明了！老人遇上你太幸运了！”
陈惠萍突然抓住我的手说：“谢谢你，太感谢你了！”作为一个职业记者一个编辑部副总编辑此时此刻竟然找不出一句表达自己的心情话，只能说谢谢了。
主治医生说：“别说谢了，快让苏先生去洗洗吧！”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我脸上手上身上都沾满了鲜血，好像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
陈惠萍说：“田静，让苏醒回家休息一会吧！他太累了！”
周长江说：“你们两个都回去吧！我和萍萍在这里盯着，有事儿一定给你们打电话。”
田静说：“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伯父醒了让他转到高干病房。”
陈惠萍说：“田静，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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