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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不等苏苑娘说话, 见她眼红, 常伯樊起身把她抱到腿上坐着要去探她的脸, 见她不准看,躲避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他没有逼迫,轻轻地顺着她的背, 过了片刻方道:“不想就不想罢,都依你。”
是他一时急了。
苏苑娘没有说话,常伯樊低头看她一眼,还是抱着, 也没多久, 苏苑娘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温热的呼吸透过春衫渗进了他的心里。
到底, 常伯樊笑了一声。
罢, 先如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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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伯樊把人放下内卧盖好被子转身,看到知春她们怯怯地看着他,他朝中间圆门走去, 吓的这几个丫鬟连忙闪避,退让。
常伯樊扫了她们一眼,错过她们时, 问了句:“胡掌柜来了?”
“我爹到了,就在门外。”胡三姐压低了声音。
“让他去书房见我。”
“是。”
常伯樊能大意知晓他家那傻娘子叫胡老爹过来的来意, 无非就是派人去蔡家那边警告蔡家知道厉害。
也是傻, 这哪是她能出面办的。
“姑爷。”胡二南站在坪中, 看着姑爷从走廊进了书房,待到女儿下来叫他去书房,连忙跟上,常伯樊刚进书房在画架前站定,他就跟着进来了。
“来了,”常伯樊看着苑娘打的草图,“胡掌柜,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您说就是。”
“嗯……”常伯樊沉吟了一声,在告知岳父与自行把事揽下之间徘徊,末了,不过两三个思忖,他还是定了后者。
由他来解决罢,苑娘的不对劲是他的不对劲,苑娘已经嫁给了他,是他的妻子,岳父插手的愈多,她对岳父岳娘的依赖就愈不可能褪去。
“刚才的事,你女儿跟你说了吗?”
“路上说了一点。”
“我猜你们娘子叫我来,是让你去蔡家说话的,说起来这事你会跟我岳父他们会提前知会一声,不敢擅作主张罢?”
胡二南抬头看着常家家主,他家娘子的姑爷,“姑爷,老奴是老爷夫人派过来给娘子跑腿打下手的,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报也好,不报也好,他都是听吩咐的。
“那你们娘子让你们去蔡家警告蔡家管好他们在常家的女儿,若不然,就揭破他们家长子跟知州小妾有染的事,此事你不会跟主家报一声?”
胡二南心中一窒,明人面前不敢说妄语,低下头不言。
这种事,他是肯定要跟老爷他们说一声才去办的。
“我也不为难你,等会儿你们娘子吩咐你的时候,你就说兹事体大,怎么样都是要知会家里一声的,下面不管她作何吩咐,你让她吩咐的办就是。”
“是,姑爷。”
苏苑娘晚膳前被叫醒,胡二南一直没走,留在院里等候吩咐,等到她醒来传来人,胡二南一听,姑爷神机妙算,他们娘子果然是让他派人去汾州蔡家走一遭。
“娘子,这事不能您出面,”不用多想姑爷吩咐的,胡掌柜一开口就劝上了,“您是千金娇女,深闺明珠,哪能由得了这些事污了您,这事您要办,我回去跟老爷讨个主意,您看如何?”
“这是我的事,不用劳烦爹爹了,你听我的就是。”一想到要让父母操心,苏苑娘就不答应了,“我不在乎外人怎么说我。”
胡二南笑道:“您呐,从来不在乎这些身外之名,老奴知道的,就是娘子,您看,您不在乎,老爷夫人,还有姑爷心疼您呐。”
胡二南不敢把话说重了,老爷夫人的意思是只管娘子活自己的,千万莫要受声名受累,尤其是为父母声名所累,不能让她背负起他们的名声,可胡二南却是不敢这般认为,他们这样的人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老爷夫人对娘子异常爱重,伤及小娘子的言语,都是刺进他们肉中的刀,苦的疼的也有他们的一份,还是最重要的那一份。
苏苑娘看着脸上尽力堆着笑的胡掌柜,半晌没有说话。
“出去罢。”这厢,常伯樊走了进来。
胡二南应了声“是”,但没有先行退下,而是看向了他们娘子,等到苏苑娘朝他点头,他这才退下。
胡掌柜忠心耿耿了一世,上世送她去京城就是由他带的头,后来父亲感念他舍身送她去京,帮他们一家送回原籍入了良籍,还替他家小子安置进了家乡旁边的水师务当水*军。
她上世只知道了他的“忠”,没看到他的“难”。
“你们对女子太苛刻。”常伯樊站到她面前,苏苑娘看着他开了口。
他们做得的事,她们一样也做不得,便连为自己做个主的权力也没有。
不止是女子无才是德,连无用也成德了。
她与那位被打也无处申冤的族婶也无过大区别。
“嗯?”常伯樊怔住。
“我不能派我的人去威胁他们,因这不是女子所能做的事,累及名声,伤己害人,你们却能,你们能去做的事,换到我手里,只会被人叫恶毒罢?是不是?”苏苑娘问他,也问自己。
她上辈子被“贤良”两字绑了半生惨淡,这世还要一样吗?
“对,所以这次由我暂且代你出面。等到临苏汾州,乃至只要是知道你是常家主母的人都知道常府是你当家做主的,他们就不会那样说你了,就像好我刚承家主的时候,族里是个长辈都敢在我面前端架子,而现在他们就不敢了……”常伯樊不忍地抬起头,把她的脸埋入腹中,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他的衣裳,“苑娘,你要的我都给。”
苏苑娘在他怀里一下痛哭失声。
“常伯樊。”她哭道。
常伯樊心如刀割。
他多想护她一世安宁富贵,她傻点就傻点了,何必这般聪明敏慧?
傻娘子,慧极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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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常伯樊醒来后,苏苑娘也跟着醒来了,手自行搭在他身上在他怀里默默地趴了一阵,转身抱过被子合上眼。
常伯樊被她的举止弄得愣怔不已,等去到外面回味过来,嘴角就一直往上扬着没有消下过。
这日常府甚是安静,没有人上门,就是晚上胡娘子来了飞琰院,送了两盆骄阳花过来,说是府里夫人见花长的好,特定命人送来的。
顾名思义,骄阳花是一种抬着脑袋迎向阳光的花朵,朝气蓬勃的样子看起来生机盎然不已,苏谶尤为喜欢,苏苑娘随了父亲,也独爱此花。
飞琰院就种有不少。
而苏夫人送来的两盆骄阳花格外精神,等到胡娘子一走,苏苑娘问送人回来的三姐道:“我娘是不是很担心我?”
三姐从不欺骗她家娘子,回道:“是的,娘子,夫人怕你受欺负。”
是的,苏苑娘点头。
但娘亲更希望她能骄傲地活着,所以送了她骄阳花。
前世母亲曾与她意味深长地说过,望她凭自己立足,做错了事不要紧,用不着含糊,还有他们在后面为她兜底。
苏苑娘当时没有听明白,只有无尽的委屈求全,让大家都好过,至于自己好不好过,后来都忘了,都想不起自己原本轻松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了。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所见过的妇者,十有八*九皆与她说过这句话,好像为女者,每个人都要忍辱负重才算正当,才叫识大体。
她原本过的不是这种日子,父母给她的从不是那种充满痛苦的日子,她嫁入常家后,成为了常家人想要她当的那个常家主母,从此面目全非,连父母再三跟她说过的话,她都忘在了脑后,忘了她有他们。
她不必如此的。
母亲送来的花,让苏苑娘轻松了不少,便连心中那种隐约说不来的痛苦也消失了去,第二日拿上杨家送来的帖子,去了杨家。
杨氏镖局里有位少爷的娘子喜得贵子,洗三请了苏苑娘过去观礼,换以往苏苑娘是不出门的,这次一想这位少娘子的丈夫护镖上京去了,其中还有她托他们家送去京城常家分家还有给兄嫂的一些东西,她固然送份重礼去也能表示一二,但不及本人到场。
苏苑娘一早就出门了,杨家的人没想到她来的这么早,还好昨天常府的人过来说她今天会到,杨家早安排好了杨家二嫂招待她,看到是常家的马车过来,杨家的下人连忙去叫主家,把杨二嫂匆忙喊了过来。
杨二嫂快步走到大门口,常家的马车正好停下,知春她们忙向杨二嫂请安。
杨家没那么大规矩,上下皆当自己是平平常常的普通人家,杨二嫂更是杨家家里最和气的那个人,看知春她们客气,连忙笑道:“小娘子们可别跟二嫂客气了,叫你们娘子下来罢,我好带她去吃点热乎的,这一大早过来,想来肚子空了。”
“欸。”
苏苑娘一下来,见到了以前没见过几次的杨家二嫂,虽没见过多少次,人她还是记得的,是她记忆中的故人,不由朝人笑了一下。
“二嫂嫂。”
这一笑,又甜又乖,杨二嫂心中一甜,一个箭步上前就去拉苏苑娘的手,“哟哟,小苑娘,你还记着你二嫂呢?”
“记得的,二嫂喜欢吃鱼。”
“还真记得啊?”杨二嫂迎了她进去,朝里面吆喝:“爹,娘,看谁来了……”
“呀?我女儿来了!”正堂大门出来的却是苏谶,他笑容满面走出来,背手站于大堂前,躬着身朝前促狭地道:“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我家乖女儿没大人带着,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出来玩儿了?”
在场的人一听,皆哈哈大笑,苏苑娘也被老不正经的父亲逗的笑了起来。
那嫣然一笑,恰如骄阳花开,胜却人间无数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