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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在红尘,如何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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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夜里,下起了大雨,虔苑看着窗外,此时已经入夜了,“他还在吗?”

    在屋子里徘徊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撑着伞出去了!

    雨疏风骤,又是夜里,路并不好走,她磕磕绊绊,走了很久才走到那个路边,果然,他还在那里,闭目念经,一动不动。

    虔苑忙跑过去,俯身蹲在他的身边,为他撑伞,拿出素帕为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她什么都没有说,她知道即使说了,他也不会听得。

    过了许久,他终于抬眸看她,看着她的衣裙上满是泥水,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他的双眸里除了慈悲淡然,好像还夹杂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你回去吧。”

    虔苑看着他,有些怔然,这还是他除了佛语之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摇头,“我不回去。”

    看着她如此倔强,他的眉轻轻蹙起,“随你吧!”她浅笑着蹲在他的身边,左手撑伞,右手撑腮看着他。

    那夜的雨好像下的很大,即便撑着伞,也还是把他们的衣服打湿了。

    已近深秋的天气,夜格外的凉。虔苑撑伞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她的双腿因为蹲了许久,已经麻木了。

    就在她摇摇晃晃马上要歪倒时,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将她拉到了怀里。

    虔苑的眼睛睁的滚圆,“他,抱……了我?”

    “为什么不问我?”

    “……问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里修行,风雨不改。”

    “……”

    她沉默了良久,嘴角微弯,看着他,声音清澈而真诚,“因为,我越靠近你,便越能感受到你的信仰,为了你的信仰,烈日骄阳,疾风骤雨,你都不曾离开,我尊重它——你的信仰,所以我不曾问。”

    他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的话,素来无念的心里,乍起波澜,持着念珠的手,还在继续转着,只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我该怎样将你放下。

    抱着她,他知道他已犯戒,然而红尘俗世的情与爱,他给不起,情深缘浅,无缘无分。

    他将她从怀里推开,闭目念经。

    虔苑的嘴角扬着笑,眼里却流出了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这才是真正的他。

    黎明之时,雨已经停了,虔苑起身收起伞,揉揉酸痛的胳膊和腿,抬手看看天际,天边已经初露微光。

    她将伞放在他的身边,“我把伞留给你。”

    然后,她转身离开,他闭目念经。

    之后的画面飞速闪过,大致可以看到,那次之后,虔苑还是会常去路边,看和尚。直到那一天。

    那天,天边好似泼墨渲染,晦暗的天色,无端的蒙上一层沉重的颜色。

    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她别无选择。

    她出嫁时唯一的要求,便是乘轿走那条路出城。

    她着一袭鲜红的嫁衣,将青丝悉数束起,将凤冠的珍珠挽进头发,清扫娥眉,淡抹胭脂,美丽的如同天上的仙子。

    十里红妆,一路香花飘散,迎娶她的是极俊秀的公子,极富贵的人家,可是在她眼里,心里,早就留下了一人。

    那热闹的锣鼓声,好像那烟火的气息,与这条幽静的小路,与他,格格不入。

    在经过他时,她掀起自己的盖头,轻挑轿帘,而他恰也看向她,他还是没有动一下,他的眼睛清澈的像是山半腰那湾一眼见底的泉,让她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那个身着鲜红嫁衣的自己,有些陌生的自己。

    她对着他笑,这一次,没有眼泪,只是笑。

    而他却猛的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念珠转的更快了。

    她对着他,无声的说了句什么,然后放下帘子,重新遮好了盖头。

    在她的轿子走过的那一瞬,他手中的念珠忽然断了,看着那散落的颗颗念珠,目光轻扫,看到了那把一直留在他身边的伞,他忽的笑了,苦笑,还是释然的笑?

    他听到了她说的话。

    说的是“愿君安好”

    ……

    画面又开始继续转。

    “你听说了吗,虔家的那个女儿,在嫁到齐家的那个晚上跳湖了!”

    “听说了,听说了,这丫头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是啊,齐家多好的人家啊,这丫头可真不懂得惜福哦!”

    “说的是啊”

    “……”

    “跳湖?”他的手猛然握紧了那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伞,伞骨啪的一声断了,他的眼中满是慌乱,他将那把伞狠狠的抱在怀里,不能坏,不能坏,这是她送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

    他抱着那把伞,曾经的回忆,一幕幕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她会坐在他的身边,对他说她今天的所见所闻,说到有趣的地方,眼睛便轻轻的弯起,像天边的弦月一样,好看。

    她会在深夜里给他送伞,哪怕自己在泥水里磕磕绊绊,浑身湿透,她也还是坚持着来到他的身边,哪怕他从来没有回应过。

    是啊,她为他做了这么多,而他好像从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她对他诉说,他念佛。

    她为他送饭,他念佛。

    她为他送伞,他念佛。

    ……

    她出嫁,他依旧在念佛。

    他自问早已把身,把心许给了佛,可是为何心会那么疼?

    他是佛的九弟子,名唤归清,仙根慧体,最具佛缘。

    西城紫林,地魔似有苏醒之势,佛遣归清前往西城,念经施印,重封地魔。

    而在施法的过程中,不可离开或者移动半步。

    地魔封印结束了,他终于完成了使命。

    而他所念的人,却已命陨。

    他此生对得起佛,对得起天下苍生,唯一对不起的只她一人……

    雨,不停地落下,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为他送伞了。

    后来,佛遣他回极乐世界,而他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心在红尘,如何能回去?

    佛抬手收了他的仙根,许他在凡尘清修一世。

    此后他同常人一样,慢慢的变老,只是他依旧坐在路边,手中抱着那把已经残破不堪的伞,没有离开过一步,他,在等一个人,即便他知道那是件多么飘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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