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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纤尘久等，也不见这人醒来，难掩心中烦闷，见四周太过沉寂，连炮制灵药的心情也没了。
对上简一那双忧虑的眼眸，楚纤尘问道：“简一，是否修为越高的人，越容易身陷幻境之中？”
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幻境，无论是楚纤尘还是简一都没有对比，只凭醒来的速度来断定真假，怕是有失公允。
“简一不知。但修为越高的人，承担的杀戮和业障就越多，心魔也就越难破除。”
简一是个老实人，做不到花言巧语，只会据实已告，楚纤尘望着他，神色无奈，这人老实到连安慰自己都不会。
这些话虽是实话，却只会让人更加担心。
简一略一思索，也察觉自己的话有问题，连忙补救道：“王爷吉人天相，多少次生死关头都过来了，想来这次也一样。”
楚纤尘心说，这人也不算无药可救，只是如此拙劣的安慰言语，不知道是否能让自己焦躁的心安静下来。
荆溪已经煮好了粥，虽然是事从权宜，做的是粗茶淡饭，却也有模有样。
楚纤尘接过荆溪递来的碗，端到万俟东渊身前，倒了一杯甜酒，浅浅饮了一半，“饭菜齐备，只差一盘烤肉，不知万俟可愿帮忙。”
听了烤肉，凤凰立刻从假寐中醒过来，往孟书雅和万俟东渊的身上的瞟，这两人但凡醒过来一个，自己的烤羊也就有了着落。
可任凭她怎么看，这两人还是一点儿醒的意思都没有。
唉……
它望着楚纤尘的目光满是同情，这孩子莫不是魔怔了？怎么开始说昏话了。
凤凰刚想出声，无情的揭穿这个事实，却见万俟东渊真的从昏睡中醒过来！
这，莫不是在搞我？
“你……”
楚纤尘不曾料想，自己随便一说话，就可以把万俟东渊叫醒，自个儿也是一愣。
“尘儿，好久不见。”
似是没看到楚纤尘的惊诧，他轻抚着她垂下来的发丝，动作温柔缱绻，他噙着浅浅的笑，几乎完全遮盖了身体中的戾气。
他深知自己之所以浑身戾气，便是因为那血腥的一战，如今重回记忆，虽然不能真的改变结果，但心事却是放下了。
“万俟，你似是不同了。”
楚纤尘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觉，人还是那个人，可总有什么东西和从前不同了。气息，或者是气质？
这些摸不着的东西总是容易给人错觉，她歪着头思索，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大概是，心结解了吧。”
万俟东渊三言两语带过，并无心和楚纤尘细说到底自己是如何出了幻境的，他知晓眼前这人是自己命中的归宿，无论任何人在侧，都无法替代。
“那便好”，楚纤尘凑上去，靠在万俟东渊怀中，纤纤玉指搭在他的肩膀，说道：“回来便好。”
万俟东渊拿起身侧的小玉瓶，凑在鼻下闻了闻，顿觉舒爽，轻挑着眉，话中带着打趣：“一时不见，尘儿又有新东西。”
“机缘巧合罢了，也不知有没有效用。”
“尘儿的东西，总是好的。”
两人你侬我侬，旁若无人，这画面简一早就习惯，此刻也避嫌地守在孟书雅身侧，低垂着眉眼，不让旁人看到他眼眸中的担忧。
药剂已经放上了，可人还是没有醒来的预兆。
他拿着手帕，上面边角处还绣着一个雅字，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孟书雅的眼泪和汗水，过于小心的动作让他的手都有些发抖。
可过了好一会儿，醒来的人越来越多，却依旧没有孟书雅。
万俟东渊让众人查验一下自己的修为，多多少少都有些精进。
“莫要担心，许是她的机缘到了，会有所成。近乡情更怯，如她所言，同胞姐姐那般出色，想来孟书雅要强，也不甘为人下。”
万俟东渊鲜有安慰下属的时候，虽然简一一直得他另眼相待，却也甚少主动安慰，今日不过是感同身受，舍不得这人为情所困。
第一次被主子这般关切，简一受宠若惊，愣了愣神，才深深地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王爷。”
“你且宽心，我就算不能让书雅醒过来，续命总是没问题的。”
楚纤尘说着，递过去不少增益气血的药剂，若是需要，简一自会给孟书雅灌下去。
“是，多谢王妃。”
“书雅的心结，不在我们。”
他们连孟书雅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都一无所知，就算能闯入她的幻境之中，也找不到打开心结的那唯一一把钥匙，更何况，他们进不去。
“是。”
“简一，你们俩都是我和万俟倚重的人，望你无论遇上什么，千万珍重书雅。”
同为女子，孟书雅的伤情她大概也知道几分，楚纤尘自己在无声无息间得罪了两个宗派，孟书雅又和孟家有过节。
以她的心性，自然不愿意拖累他们。
“王妃，只有书雅负我的份，哪有我负她的资格？”
楚纤尘听了这话，抿唇而笑，难得一块儿木头也能说出这样的话，真可谓是奇观了，“简一，这话等书雅醒了，记得再说一次。”
啊？
简一本是真情流露，被楚纤尘一说，倒像是花言巧语一般，立刻低着头不做声，假装自己从未说过。
“好了，简一的心性，你还不清楚吗？”
万俟东渊一边闲闲地吃完了粥，一边在凤凰略带交集的目光中从容地拿出两只羊羔来。
烤肉，一直是万俟东渊的强项，就连崔墨竹都自告奋勇上去的帮忙，以求分到一点。
所有人围着吃食的时候，只有简一守在孟书雅的身边，他就像是个服下辟谷丹的少年，对尘世间所有的美味都无动于衷。
楚纤尘端着一块羊肉，下巴朝简一所在的地方指了指，打趣道：“从前怎的不知道，这还是个情种。”
“身体底子在那儿，就算守三天，也不会有事的。”
万俟东渊只是斜了简一一眼，一边给楚纤尘烤肉，一边平静地说着风凉话。
楚纤尘噗嗤一笑，这算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吗？
古人的浪漫还真是很委婉，怎的会从万俟东渊身上听到一点酸味呢？
楚纤尘刚想调侃，万俟东渊接着开口说道：“若是我为你，守上一月也不在话下。人，总要修为够，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话题突然被万俟东渊上升到一个高度，楚纤尘有些接不上，只好谄媚地笑笑，出言讨好。
“万俟，你的修为已经很好了。说起来，如今你是什么修为？”
“堪堪六级而已。”
武师六级！
几乎每一次机缘，这人都会给自己一个惊喜，飞跃似的进步，让楚纤尘望而却步。
或许，贪恋这人的温暖也挺好，她这般优秀，总要给某爷一些用武之地。
“你还真是谦虚。”
“光是武尊，咱们就遇上两个，或许有修为更高的人也不一定。就算我到了武师六级，还是不够看。”
“他们都是家主，才会有这样的修为，若是换成旁人，想来不会如此。”
万俟东渊点点头，只是被人压一头的感觉，还是那般不爽，好在他们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
众人在这层耽误了三天多，但凡有一线希望，楚纤尘都不愿意轻易放弃任何人。
但有那么三个人，始终未曾醒来，其中一人，便是孟书雅。
荆溪拉着楚纤尘的袖子，万千心绪都写在脸上，凤凰说陷入幻境的人三天不出来，便一辈子都出不来，纵使有楚纤尘为他们续命，想来也不会撑很久。
但因着那人是孟书雅，所有人都觉得不舍。
“丫头，这一层考验的，并不只是回忆，还有舍弃。”
凤凰落在孟书雅的肩头，平心而论，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小轿子的，可这人一直醒不过来，它也毫无办法。
“我知道，但这人是书雅。”
“你那续命的药剂能坚持多久？灵药是有限的，不能在同一人身上挥霍，随着时间的推移，药剂的效用也会越来越小。你我都心知肚明，今天她再不醒，就断然不会再有生路了。”
被凤凰无情地戳穿，楚纤尘闭口不言，她对上简一急切的眸子，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万俟东渊轻轻揽住楚纤尘的肩膀，他像是她的主心骨，总不遗余力地给楚纤尘力量，“至少，还有今天，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们都要等。”
都是疯子、傻子。
凤凰在心里腹诽，搞不懂凡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所谓的感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那个孟书雅说白了就是个奴才，为了个奴才耽误时间，真的值得？
“简一，这药剂是我重新提纯之后的，你再试试吧。”
简一双手接过，好不容易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几天没有用餐，只凭着一腔热血撑着，简一的脸色看起来一场憔悴。
把药剂放在孟书雅身边，简一转头不让人瞧见他眸中闪耀泪光。
时间像是个催命符，想把他心系之人从他身旁抢走，而简一自己，无能为力。
楚纤尘避开那场景，靠在万俟东渊怀中，不让旁人看到她心酸的眼泪，简一该是比她更加想哭的，她不想让那人更加心酸。
就这么呆了一会儿，忽的听到简一惊喜的声音，“雅，你醒了。”
还真是符合近侍的行为准则，就连面对自己心爱的人，称呼都只有一个字。
“恩，你放心，并无不适。”
望着这张憔悴的脸，孟书雅泪意涌上来，实在难以继续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带着愧疚和难过，饮下他递过来的药剂。
认了吧，就如同主子说的一样，自己可以尽力保全他，但这人已经决意和自己同进退，她又何必以爱之名做出伤人的事情呢？
执起他的手，孟书雅抬眸看他，笑中带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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